万俟上师

谢邀,人已经被苍竞雷死了。

【雁苍】磐石

稿






苗疆的秋天短暂,叶子被寒风吹袭,一夜枯黄,从枝头打着圈儿掉落。近来秋收将至,事务繁忙,苍越孤鸣已经几天没有好眠。秋风从窗户飒飒涌入,夜里泛凉,功体护身却挡不住心底涌上的寒意。


铁骕求衣将未来几月的调动方针呈给苍越孤鸣,苗疆入冬准备极多,诸多部落已经着手准备过冬所用的粮食和皮毛。苗疆冬天漫长,再早也不为过。苍越孤鸣翻阅一遍,几条事项与心中的对应,他把文书还给铁骕求衣,同意他派风逍遥巡视边疆的调令。


临近冬天,不满苗疆的周边部落又将展开小范围的掠夺。


风逍遥不在宫中分担国务,铁骕求衣肉眼可见的忙碌许多。


这日,士兵禀报苗王宫有可疑人士出没,疑似探子,铁骕求衣坐镇王宫,本想亲自前去,但被苍越孤鸣制止。


“王上?”铁骕求衣疑惑,但仍沉着冷静,苍越孤鸣直视他,道:“军师近日事务繁忙,多有劳累。此等小事,交予本王。”


只有苍越孤鸣说得出这种话。


铁骕求衣欠身行礼:“王上。王上身为苗王,当坐于万军之中,臣等保护王上安全。不可莽撞行事。”


苍越孤鸣却是坚决。当他下定决心做事的时候,铁骕求衣无法动摇他。与其说他想摇动的是想法,不如说苍越孤鸣的决心是信念。当年苗疆内乱,苍越孤鸣坚守初心不曾动摇,而今更是如此。守护苗疆,是为王的责任。


别无他法,他只好安排一队铁军卫精锐追随苍越孤鸣,他们经验丰富,能察觉隐秘的未知危险。苗疆的角落,并非武功高强就能安全。


士兵所说的几处地点均是苗王宫附近的高处。



空气中淡淡草木气息浮动,苍越孤鸣的生长环境比父辈和平。颢穹孤鸣已经上战场的年纪,他还在北竞王府里读书习字。虽不至于养尊处优,但刚上战场时,生硬的照搬书中学来的理念与道德,被父王打一巴掌,倒也理所应当。


想到此处,苍越孤鸣温厚一笑,倒是怀念。


现苗王宫为原北竞王府,雕梁画栋,占地极广,苗疆的部族都说这里是神仙地方。苍越孤鸣带人巡视加搜查,两个时辰了才不到半圈。


他们出来时刚过午时,天冷,天黑的也早,如今天色已沉,气温也降。


苍越孤鸣便对军士们道:“天色已晚,夜间危险,我们明日再来。”


铁军卫精锐的小队长张口欲言,担忧王上安慰,但被苍越孤鸣用眼神制止。苗王素来珍爱子民,而他的人民也体恤他的付出。


他们在附近据点暂时休息,条件不比王宫,苍越孤鸣在最里间住下,此地无人打理,空气中浮动淡淡的霉味,光线昏暗,屋外偶尔传来军士窸窣的说话声,不过几句就被小队长压低声音训斥,要他们安静,好好休息。


又过了片刻,这点声音也逐渐中悄然了。


苍越孤鸣闭上眼睛,呼吸平稳,暂时没有睡意,他尝试思考可疑人物的身份、目的。军长正巡视边疆,苗疆往年过冬因粮食短缺,时常汇成小股盗匪进入中原境内劫掠,而今中苗和平,自然要杜绝此类事情,他早已派人前往中原与俏如来、尚同会商讨,以较低的价格购买粮食,再由墨刀卫统一派发给各部落。


如此一来……


灵光隐隐闪现,他正快捕捉到时,忽的外面传来清脆的碎瓦声,苍越孤鸣心中一惊,身体已然跃起、冲出窗子。眼前一道黑影蹿远,他连忙追上,皇世经天宝典运转。夜里无风无雪,月光清亮,一时间两道身影难分难舍。


那人时而变换方向,身后军士的惊喊声逐渐淹没在迅速后退的风景里,耳边气流声呼啸,苍狼此刻并不算轻松,三式宝典合一后,世间鲜少有他敌手,而那人竟让他追得艰难……


大约一炷香时间,二人来到一处山谷,苗疆地图上没有此地。但苗疆地广人稀,这并不奇怪。他站定身形,凝视不远处背对自己的人,低低道:“不知雁王深夜引孤王来此……有何目的。”


“哈。”


那人转身,月光覆在面上,双眸冷淡深沉,面容俊秀,正是失踪已久的雁王。


“苗王、苍越孤鸣,久见了。”


他缓声道。平淡的声线末尾隐约有喟叹意味,但苍越孤鸣无心探究,上官鸿信忽然出现,在中苗鳞搅弄风云,又忽然失踪,没有半分线索,于情于理苗王并无插手或询问的权利和立场,苍越孤鸣假装并不曾暗中派墨刀卫调查过上官鸿信的踪迹,垂眸道:“若今日不能给孤王合理的答复,即使是你,也别想安然走出苗疆。”


“自然,是有我的目的。”上官鸿信对苍越孤鸣的威胁无动于衷,依然风轻云淡,双手负在身后,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,他往苍越孤鸣的方向靠近一步,“我的目标,是你。”


“我的目的,是引你来此。”


“苗疆气候寒冷,冬季漫长,秋收与过冬极为重要,铁骕求衣在宫中坐镇,主持大局,风逍遥巡视边境,二人一内一外,足以安苗。若此时苗疆有异动,想必最有可能出巡的,便是生性仁厚的苗王。”


他说的轻易,语气笃定。苍越孤鸣拧眉不语,上官鸿信余光瞥到他的神情,又“哈”了一声,走到苍越孤鸣身边,二人身高相仿,但雁王自退位后更无所顾忌,无欲无求,此刻气场隐约压了苍越孤鸣一头。他细细端详苍越孤鸣的双眸,通透的蓝眸遗传母亲的温和,大约看不仔细,他竟大胆的捏住苗王的下巴抬起,鼻尖仅有一线距离。


苍越孤鸣呼吸一窒,但他身为苗王许久,如今也不是当年青涩的少年人。他镇定地挥开上官鸿信的手,问道:“雁王这是何意?”


上官鸿信面上泛起笑意,收回手后退两步,道:“不妨苗王随我进去一观,如何?”



他们正站在山谷口,仅有一条幽深曲折的小道通往山谷深处,山谷周围植被密布,在严寒中依旧坚挺。


苍越孤鸣迟疑。只听上官鸿信又道:“进去之后,苗王便知我的全部。”


这话说的暧昧,但却拨动了苍越孤鸣的心弦,他当即沉默,片刻后点头答应:“好。”


上官鸿信走在前头,苍越孤鸣落在他身后三步距离,可攻可守。距离是断云石的天然优势,越远机动性越强,近身反而失了这特性,此事苍越孤鸣了然,雁王更是。他想不通上官鸿信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给他是什么意思,智者的心思深沉,苍越孤鸣从未厘清过。他笃定他不会出手吗?但若有必要,为了苗疆,为了那些信任他而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——他会杀了雁王。


苍越孤鸣心绪紊乱,他的想法昭然若揭,对他而言杀死雁王的前提是“若有必要”,而必要的标准不外乎苗疆或苗疆子民。只要不触犯践踏这点,他很难下得去手。


于情于理,都是如此。


于理,元邪皇之侵,九界危急,上官鸿信曾救他于元邪皇掌下,苍越孤鸣生性淳善,自然记在心底。


他向来能记住生命中的点滴美好,经历再多背叛依旧如此。有时他自嘲自己天真,颢穹孤鸣从前怒斥过,竞日孤鸣似乎也借此讽刺。但他不知晓的是,智者确实思虑深沉,但却也羡慕他不忘本心。


等到山谷中心时,苍越孤鸣蓦地瞪圆蓝眸,一副惊愕的模样。


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,是大片花海,花朵随风摇动,花瓣飞舞,淡淡的香沁入心脾。


“苗王可喜欢?”


上官鸿信与他并肩而站,共同欣赏这奇景。



花是种娇贵的植物,很难在苗疆生存。幼时颢穹孤鸣拿这点训斥过苍越孤鸣:他是苗疆的狼,不是温室的花。而他却也见识过很多花草,在北竞王府。金池精心照料下,那些花才能存活。


竞日孤鸣也曾精心照料苍越孤鸣,所以苍越孤鸣几欲被摧折,艰难活下来。


听到上官鸿信的问话,苍越孤鸣下意识道:“很美,但……它们很快便会枯萎。苗疆寒冷,它们躲不过风雪,过几日寒流袭来,它们……会死。”


上官鸿信认同:“确实。”


“但,那又何妨?”


霸道之意隐约倾泻,苍越孤鸣站在他身侧,感受最直观。从追出时发现那人是上官鸿信,到现在二人并肩而立,苍越孤鸣并不蠢笨,他已然猜到了上官鸿信的深意,嗓子干哑,喉结生涩地滚动。


本该第一时间以反驳作拒绝,但他却犹豫了。


察觉他的迟疑,上官鸿信淡然一笑,胜券在握。


他道:“我无责任之累,无半分牵挂,自然随心所欲,世上无人能威胁我。苗王与我不同,身具守卫家国、保护子民的责任。当今王叔千雪孤鸣虽是你的长辈,但在你心中,他也是羽翼下的一员。”


“负重累累,身为苗王,你合该一心为国,不能有私心,不该有私心。否则,苗疆三代王者,皆是你的前车之鉴。”


苍越孤鸣安静听着上官鸿信说话,被戳中心事也并不恼怒。负手在后,凝视谷中簇簇叠叠的花海。


苍越孤鸣问道:“既然如此,雁王为何还要引孤王来此?”


“哈。”眼中情绪依旧淡薄,时过境迁,鲜少有东西能够动摇上官鸿信的冷静,“我不在乎。”


“你的心绪,与我无干。”他缓声道,“我带你来此,只是告知你我的想法。若达成目的,你接受是好,不接受也是好。”


“我无牵挂。”


年轻的苗王陷入沉默,他懂得他的意思。


喜欢是真,期望度过余生也是真;但不在乎,也是真。


上官鸿信早已埋葬所有感情,他有情绪,但不会影响他的布局、动摇他的判断。羽国的太上皇有多善良坚韧过,此刻的雁王就有多淡漠深沉。



苍越孤鸣忽然大笑,笑声清朗,划破长空。


他出来时夜色浓稠,时间如流水,在交谈中流逝。淡淡的熹光隐约跃出天际,上官鸿信侧过脸,似有不解的意思。


自从登基以来,苍越孤鸣时刻持重沉稳,不敢懈怠半分,一举一动代表苗疆威严,但上官鸿信眼里的他忽然变成二十多岁的青年,褪去苗王的外衣,真正的轻松。


“上官先生,孤王心悦你。”苍越孤鸣说道。


他换了称呼,语气郑重。但上官鸿信无动于衷,甚至隐隐蹙起眉头。他以为苍越孤鸣放下责任,哪怕只是暂时。但是……


“孤王是苗疆的王,无论这责任有多重,都是孤王理该承担的。所以……”苍越孤鸣并没有察觉上官鸿信的心思,只是直抒心中所想,“孤王喜欢上官先生,也是以苗王身份喜欢。”


“上官先生,能接受吗?”



“愚蠢。”


话中淡淡的挑衅上官鸿信没有错过,但他的回答却没有斥责,描述事实一般。


他向苍越孤鸣伸出手。


苍越孤鸣垂眸,面前的手手指修长,指骨骨节分明,指腹无茧,指尖圆润干净。


一只优雅漂亮的手,如它的主人般矜贵。


像凤鸟的羽翼,像孔雀的尾羽。昭昭展示风姿。


苍越孤鸣把手放上去,以示回应。


他常年习武,握剑拔刀都是常态,苗疆又天寒,他虽是皇室,但不可避免地生过冻疮。他的手粗糙得理所当然。


掌心相触碰的瞬间,上官鸿信迅速扣住苍越孤鸣的手,牢牢握住,锁住一匹忠诚的狼。


狼这种动物,狡诈凶狠,但对伴侣无比忠诚。孤鸣家大多都是痴情种子,何况是苍越孤鸣这个纯良到不像孤鸣的孤鸣。


上官鸿信轻而易举地得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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